迦楼罗

2018.07.13-07.16 北京游记

崇文门外依然有花市,但没有人会说现在的北京是明清的北京。

当我们随着阴沉的暮霭靠近这座城市,最先逼近的不是来势轩昂的首都气焰,而是一股老气。老,绝非颓败,北京不破,旧也有旧的风情。但笼罩着这座城市——这座以苍老王座为心的城市的气氛,沉、陈、尘。

南锣鼓巷的汹涌人潮,不足以搪阻胡同巷口的老气,后海的灯红酒绿亦然。在这里,凡追着时间一起变化的景色,都有一部分停留在往事里,朝代、风物无关紧要,只要地点不变,时间就总是对应。沿着白色栏杆一直走,路过酒舍、路过食肆、路过人家,现在的后海里荡着的,是和两百多年前一样不堪淘濯的水。

食物当然也没有变,豆沤出的汤水、滚油烫出的食物。浓稠的酱汁一直在,虽然调制的人早已变了几代。烤鸭的皮是不是和当年文人吃时一样香酥?并没有人计较答案。那些被人付诸笔端的美味记忆,最后只留下饭馆的名号,记录者为何走进这扇门,和美食的风味演变一样不为人好奇。

为人好奇的,又不给答疑的余地。

譬如故宫。穿过厚重的午门,立刻看见和时间一起磨损的地砖。再靠近一些,走过地砖缝隙间的青草,抬头就是蛛网结在双交四椀的朱门上,雕梁画栋,都模糊而晦深。三殿外人头攒动,涌到离小小一扇门最近的地方,却并不能看见帝王的忧愁,只有冷的屋内,暗的文物,和屋外面色不耐的安保人员,拿着对讲机看着别处。

禁宫百年不变的,除了景设,还有一样:阻碍。

那里是不能去的,红门深锁;那里是不能去的,封条静默。

昔日的宫宇、巍峨的殿群,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可堪品味、流连不忍的场景,人们有点麻木的穿梭在巷道长街,钻进官方的商店里享受冷气,好像对这里没有一点期待。或者说,期待已经殆尽。

行到终段,路过珍妃井。小小的一洞,旁边解说在讲,慈禧特意把珍妃叫到这里来投井杀死。为什么非得是这里?不得而知。能知道的,也总是知之甚少。

最后的最后,那些用眼泪写下的誓言,因为美丽,所以逃脱不了被人指点评价的命运。蹈海殉国的意志是这样,朝生暮死的爱情也是这样,悲剧宿命其实无非是:受制于人、受制于人、受制于人。

离开故宫时是正午,去天坛则乘着暮色。什么场所都关闭了,祈年殿、回音壁,整块儿像最简单的社区公园,大爷大妈遛弯儿,很惬意的。我们隔着墙远远看墙里的陈设,汉白玉的围栏,可以想见俯瞰的辽阔,全被锁在墙篱之中。

走到某一处抬头,忽然看见一架风筝。就那样安静地被放在天上,看不清来处,没有去向,只是在飞。在飞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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